玄晖：我这一生见过的奇人奇事，不算少，可细想来，若说最奇的，莫过于天香谷那唯二的两名男弟子，一曰南雨，二曰凤锦。那两人自小长在天香谷，也不知如今是否连性别都长歪了……

　　(一)

　　我第一次遇见他们的时候，心想大约这就是男人穿裙子的效果了，关键是这两人还有腰，腰线极为好看，果然是天香谷待久了连性别都长歪了。

　　且看那两个大男人穿着一身改良版的粉色轻梅映雪，人手一把子夜歌，小腰扭得飞快，一个个绝命伞跟开了挂似的尽数扔在那些山匪上，尤其是最后一个招式柳暗凌波，看起来像飞燕还巢一样，大伞在原地极速旋转，他们迅速解决掉山匪后又回到了原地，手执大伞向我款款走了过来。这个招式看起来就像是专门为天香准备的，从身后一堆倒下的横七竖八的敌人执伞悠闲踏步而来，看起来极为拉风和装逼。

　　“一个道姑?”凤锦说。

　　“不，是个美人!”这是南雨。

　　后来我想这大约就是凤锦和南雨的区别，在凤锦的眼里女人只有身份的不同，比如，是道姑，或者是太白……而在南雨的眼里女人大概只分两种，是美人，和不是美人。不过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性别长歪了的，只有凤锦，没有南雨。

　　(二)

　　我第二次遇见凤锦和南雨的时候，是在一个神威和太白的婚礼上，新郎新娘穿着一身八荒新出的时装，名曰明妆，制作材料极为罕有，可以说因着这套衣服那两人可是大出风头，尤其是那太白娘子，更是显得娇美如画。

　　而南雨还特地向那太白娘子敬酒了，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但凤锦待在一旁看起来不甚高兴。

　　我凑过去问凤锦，才知道那小太白是南雨的前女友，那身极为罕见的明妆也是南雨送给那小太白作为七夕礼物的，说是等南雨去太白提亲后两人就穿这衣服成亲，结果后来两人分手了这才不了了之，只是没想到这太白竟如此厚颜地穿着前男友送的喜服成亲，于是南雨气不过找太白理论去了。

　　理论?我瞅了瞅南雨和那小太白，心想凤锦你大约是编了个故事，那两人明明是越靠越近都快亲到一起了。

　　我丢下凤锦溜了过去看是否能得到什么八卦，却听那小太白娇声绵绵地说了一声“爱过”，我表情刹那间凝固，没想到你是这种痴情的南雨!

　　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南雨并不痴情，相反，他十分的花心，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撩得一手好妹。但据凤锦所言，南雨此生所求就是得一真爱相伴，不过这个话我是不信的，因为他连我这种道姑都撩!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南雨最后没有撩到我，他撩到的是我的真武小师妹。从此我每次在襄州都能捡到一堆狗粮。

　　(三)

　　凤锦是个很奇怪的人。

　　我每次见他都是和南雨在一起，哪怕我在襄州捡南雨和小师妹的狗粮的时候，也一定能在不远处找到凤锦。以至于小师妹想找凤锦的时候，我都会说你去找南雨吧，找到了南雨就一定能看见凤锦。

　　我当时正忙着去找笑道人听曲无忆女神的语录，并没注意小师妹的表情有些破裂。

　　后来我听说小师妹和凤锦打了一架然后受伤了，等我到的时候南雨正在房间里照顾小师妹，小师妹说想听南雨弹琴，南雨便在房中抄起了琴弹了一曲。而凤锦抱着伞低着头站在门外，一句话没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问他为什么和小师妹打架?

　　他说没什么。

　　鬼都知道他这句话是假的，我自是不信的。就又问他南雨什么反应。他说南雨很生气，但没有对他发脾气。然后他又说，南雨很好，可是他不好。

　　后来凤锦走了，一个人走的。小师妹和南雨分手了，南雨便也头也不回地去追凤锦了。我想，大约花心的南雨有一点还是不变的，那就是在南雨心里凤锦始终是很重要的。我记得我问过南雨，你觉得凤锦怎么样?他说凤锦很好，但是他不会告诉凤锦。

　　那个时候，南雨想着凤锦，露出了少见的狡黠之色。也是直到这时，我才觉得这个男天香终于脱离了花心渣男的称号。

　　可好景不长，我在第二天赶去秦川的途中又遇到了他们，那的南雨已经新勾搭上了一个唐门妹子，正在给那小唐门弹琴，而凤锦没什么表情，一个人跟在后面，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一样。而大约是南雨也看凤锦一个人跟着后面不太好，便把凤锦甩锅扔给了我。

　　于是我稳稳地接住了南雨扔过来的凤锦，并且前往了秦川。

　　(四)

　　秦川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但凤锦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我问他怎么不试着一个人出去走走?他说他要跟着南雨。我又问南雨有小唐门陪他啊，你怎么不去找一个小女友?他说没兴趣。

　　当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说对找女友没兴趣。但当时的我也甚是欠抽，一时没收住浓浓的八卦之心又问了一句难道你对找男友有兴趣?说完我就恨自己嘴贱，万一凤锦跟我翻脸了怎么办，但没想到的是凤锦却认真思考了起来，我发誓我真的没想要掰弯他。 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都出乎了我的意料。

　　在我与秦川的一只能说话的小狐狸道别之后，我决定去东越的海边看看。但不知凤锦愿不愿去，他却没有回答，只是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说，“人的一生是不是都要娶妻生子才算正常?”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这个极具哲理性的问题，还没回答却听他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上马走了。喂!我说什么了?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凤锦的脑补能力也很强。

　　(五)

　　从东海回到襄州，小师妹开心地告诉我说凤锦要成亲了，我有些奇怪，便问小师妹他成亲你那么开心做什么，小师妹开心地笑了，说“因为他喜欢南雨啊!不过再也没机会和南雨在一起了!”

　　一瞬间，我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到了凤锦问我的那句话——“人的一生是不是都要娶妻生子才算正常?”我莫名有点心虚，其实我并不觉得不娶妻生子不正常啊，而且喜欢南雨，也不代表不正常啊，但是似乎好像大概，凤锦误会了什么。

　　(六)

　　凤锦最终还是没有娶亲。

　　据说是未婚妻主动悔婚的，而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和凤锦在一起，周围一大群天香的小姐姐在安慰凤锦，我却清楚地看见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纠结。喜欢南雨也不是多大的罪过，凤锦为何非要用娶亲来掩盖?况且凤锦和南雨都是被遗弃的孤儿，也说不上不能传宗接代就愧对父母。其实我挺想做个媒的。

　　不过看到南雨带着一个唐门妹子走了进来，我的心都替凤锦碎成了渣渣!做什么媒啊!南雨就是个人渣中的战斗机!我找小狐妖给凤锦重新牵红线!

　　(七)

　　其实南雨也是个很好的人。

　　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小狐妖给凤锦改姻缘，凤锦就死了。唐门的暗器从不淬毒，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南雨的唐门小女友对凤锦用了爆天星还淬了毒。据说南雨赶过去的时候，凤锦正巧被那唐门女子推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我快马赶到天香谷已经是两天后，却听说南雨已经被逐出了天香谷，我满怀疑惑找到了南雨的师傅。他师傅告诉我，南雨说要离开去做一件事，但那事会有损师门声誉，故请他将自己逐出天香谷。他师傅也问南雨是不是要去杀那唐门女子，可南雨摇头了，所以就连他师傅也不知道南雨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但天香谷再也没有了叫凤锦和南雨的男弟子。

　　我也不知道南雨究竟要做什么。我回到了襄州将此事告诉了小师妹，小师妹先是惊愕，随后露出了一个我看不懂的苦笑，她说，“我就知道的!凤锦一定会死的!不过这样也好了，南雨这一辈子也找不到他所谓的真爱了!”

　　我问小师妹为什么，小师妹却说是世俗逼死了凤锦。

　　世俗?我有些疑惑。这种飘渺虚幻的东西真的能杀死一个人吗?

　　(八)

　　几年后，我又遇到了南雨。

　　那是在东越的海边，他那时已经少年白头，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弹琴，时下已是夜深，十分静谧。他是一个人，身旁再也没有时时刻刻跟着的凤锦。

　　我问他喜欢过凤锦吗?

　　他却答非所问，说若我以后有了孩子，定不会强求他必须去喜欢一个女孩或者男孩。我不知道他这个回答算不算喜欢，但我也不好再问。他却与我说了许多话。

　　他说凤锦喜欢夜晚，不喜欢白天是因为阳光太刺眼，喜欢听他弹琴，因为凤锦自己不会弹，喜欢介于人群和孤独之间，因为他不想太热闹，也不想太冷清，凤锦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但也容易死心眼，容易和自己闹脾气，认定了就不会回头，总是要南雨先认错才能拉回来……

　　我听着南雨的诉说，就像是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凤锦。那个凤锦，会哭会笑会发脾气，鲜活得很，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南雨后面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原来在南雨面前，凤锦和我记忆中的认知竟是这样的不同。

　　最后，南雨说自己其实很后悔，凤锦一直想听他弹琴，但他从来没有单独为凤锦弹过琴……

　　最后的最后，我问他，你离开天香谷是为了做什么事?

　　他说他想建立一个世界。

　　我便接着问他是什么样的世界。

　　他那个时候没有看着我，只是转过头看着远处的水面。

　　“我想建立一个，可以不受世俗羁绊，每个人都可以活得像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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