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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刀短篇小说《隔海有移花中篇》

 

  “冷姑娘?”移花宫接待弟子一面细致的翻看顾紫荆的邀请函,一面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顾紫荆掩唇轻笑,点了点头。此刻她易容的是个娇媚的乐伶,性子里的冷清自然要潜藏几分。

  “久仰久仰。”接待弟子客气递回邀请函,口中虽说着久仰,眼中却明明白白写着半信半疑。

  顾紫荆也不在意,道了谢进入移花宫。一路上也不似众人四处张望,毕竟她只是来观察情况、暗中照顾师妹,太过显眼自然不好。

  径直找到大会场,挑了个僻远的角落落座。

  候了约摸半个时辰,来人陆陆续续进了大会场。

  接待人并不是林安然,这多多少少让顾紫荆有些失望。

  主要出面的人是当日坐在林安然身旁不多言的师兄,挂着礼貌谦逊的笑,在正前方说些客套话招待人。顾紫荆看到林安然和门派内的人坐在前方,冷着一张脸,来宾凑上前去时,也多是旁人替她接了话头。她似乎不大喜欢嘈杂的环境和与人过多交际。

  对外人都是这般冷漠吗?那她当日……

  顾紫荆都未发觉自己盯得太过出神,她耳边又响起那句“紫荆,后会有期”。除了掌门,极少有人这样唤她。

  不知是不是她盯得太过热切,前方的林安然突然侧首。两眼相对,顾紫荆清晰的看见那人一愣,那双清冷的眸子像砸碎湖面薄冰之后,露出下方的柔软。那是……笑意?

  顾紫荆有些不确定。她微颔首,若无其事的转开目光,良久才松开紧握的双手。等她再次把目光转过去研究林安然的柳眉时,才发现自己又在偷看她。真是奇怪的感觉,有点像……像程隶一天傻兮兮看宋西山的感觉。

  顾紫荆扭头看向不远天香门派处,正看到太白大师兄一脸无奈的把程隶从其中揪出来。此处是八荒各有位置安排,想必是程隶又偷跑了过去。

  莫非自己也有那股傻样?!这一想法刚冒出来,就吓得顾紫荆掐了自己一把。不会不会,她肯定比程隶那傻样好多了。顾紫荆转头去瞧林安然,再一次确定自己没有程隶那种手脚并用想扑上去的趋势。只是林安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转过目光。顾紫荆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庆幸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至于失落……

  待主宾寒暄得差不多时,林安然突然站起身,顾紫荆第一时间挺直了身子。林安然端了杯盏径直朝她走来,顾紫荆有些坐立难安。撇了眼天香门派的位置应是无甚大事,动作迅速的反手寻了琴就借着人潮的掩护离开,直奔之前侍女所指的江湖人士休憩处。

  等林安然绕过人群,已是人去位空。林安然站在原地抿了口清酒,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顾紫荆一路跑回房间颇有些狼狈,暗中觉得是自己太过谨慎,如此心虚的行为倒像是不打自招,但愿那人没注意到……

  既然回了房,顾紫荆也不再打算出去走走了。用完侍女送来的晚膳,月色渐高,顾紫荆全无睡意,干脆静心打坐。

  未过多久,门外传来侍女的询问。

  “冷姑娘?可歇息了?”

  顾紫荆眉头微皱,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待她问了两声,方才半压嗓子像是刚被吵醒:“怎了?有何事?”

  侍女抬高了些声音:“打扰姑娘休息了。林师姐久仰姑娘芳名,欲邀姑娘去后山亭赏月,不知姑娘的意愿?”

  顾紫荆心一惊,问道:“敢问哪位林师姐?”

  “林安然师姐。”

  是她。莫非她发现了什么?还是……

  顾紫荆转念一想,纵使她发现了什么,自己又不是怀揣坏心潜藏入宫,怕什么。咬死不承认她还能对来宾动手?真动起手来,不谈胜算,自己还是有八分几率能脱身而走。在内心权衡一番,检查了一遍易容,顾紫荆取了琴离开房间,向侍女示意同意。

  侍女在前引路,将顾紫荆带到了后山亭。夜重露寒,弦月挂在暗蓝的天幕中,没什么好看的,至少在顾紫荆看来是这样。当然,顾紫荆也不会傻到真相信林安然是单纯约她赏月。

  林安然已候在亭内。顾紫荆脑补丁一下,若是她不愿来,这人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去。思虑至此,顾紫荆就发现是自己胡想多了,似乎近来总是如此。强迫自己把脑子放空,顾紫荆进亭,两人礼貌行了个礼,林安然示意她落座。

  “冷姑娘……”林安然率先开口。

  顾紫荆撇头看月光跌在湖中碎得斑驳,默然静待下文,她不太想用冷芊颜的身份与林安然说话。

  林安然撑着头,一直盯着她的脸,叹了口气。这一声叹得顾紫荆的心也像那湖心明暗不清的轻浅波动。

  “今夜月色当好,美人伴清酒也是当好。”林安然竟是少见的直白调侃,听得顾紫荆面色一僵,不悦和恼意浮上细眉。林安然是对每个女子都如此调笑,还是和对她易容的这张脸生了心思。枉费她……

  林安然见她皱了眉头仍是不答,哪里知晓内心翻腾的心思。不知是因无趣还是疲惫,声音染上了些哑沉:“你弹一曲与我可好?”

  顾紫荆蓦地站起身,朝亭外走去。林安然如此态度,让她生了些怒意与羞意,她对自己念了那么久对方感到不值与羞恼。

  林安然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完全失了平日的做法,她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些不当了,可又奈何面对的是那人,控制不住自己。

  林安然倒是比顾紫荆快乐些动作,抬手抓了她手腕,顺势起身从身后环住禁锢了顾紫荆。感受到人在自己怀中微僵的动作,林安然苦笑一声。

  “紫荆……我,想你。”

  顾紫荆愣着的同时鼻子一酸,没忍住就掉了两颗泪,掉得她自己都有些诧异。失而复得,未消的恼意与被拥的羞意,感情的回应与同样相思的难受,在同一时间混杂着迷茫侵向顾紫荆,使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林安然等了半晌没等到反应,怀中人既不依顺,也不挣扎躲开骂她的心思。她极力掩饰内心的忐忑,把怀中人转向面对自己。朦胧的月光照得泪痕有些光亮,她心中蓦地一紧,是那种比她预料顾紫荆单纯拒绝还要紧张的感觉。

  顾紫荆还是有些茫然,抬头眨了眨眼。

  陌生的面容,那双眼却和当时在天香谷西厢内那暗中一瞥一样,有诱她沉迷的东西,她从那里面看到了些比当日多了的东西,松了口气。这次计划之外略显唐突的表白让她也有些慌。

  林安然右手为顾紫荆擦干泪痕,左手仍保持着环她腰的姿势,柔了嗓音带上些诱哄:“把易容换了好不好……”

  顾紫荆回过神来,没忍住笑了两声,一面乖乖抬手心甘情愿取了易容,一面低声:“不好看?” 林安然摇头轻挑了她下巴,借着月色将那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多次的眉眼细细看了一遍,看得顾紫荆耳根有些泛红。

  “不是,因为……我想吻你。”我想你,想拥你入怀亲吻你。

  顾紫荆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就俯首细细密密的亲吻上来,左手搂紧了芊腰,右手叩着脑后,温柔的唇齿相依。

  真正意义上的唇齿相依。

  良久,林安然放开她,捏了捏她的脸,开口道:“怎么了?刚刚让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半天不是?”

  顾紫荆咧开嘴笑,又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在吃“自己”的醋。

  “笨蛋。”林安然看出了她的心思,面前这人笑得怎么这么蠢,一点儿也没有初见的清高感。她哪里知道,自己在顾紫荆心中的形象,也从当初的冷言亲传弟子变成了个腹黑的无赖。 顾紫荆撇嘴一点也不认同她的称呼。

  这一撇嘴,使林安然来劲了,简直和平日判若两人。迟到的童心未泯,没说一句话就要戳一下顾紫荆的脸。

  “笨蛋。邀请函都是经我手发出去的,你不代表天香谷来,我能不一个一个查吗?再说,有哪位乐伶大半夜的同意去赴陌生人的约吗?还有,你在大会场都看我一眼了,我还认不出来吗?”

  她不需要一个背影或者半张侧脸,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能认出她。

  “笨蛋,我心悦你。”

  “林安然心悦顾紫荆。”

  那天夜里,她最后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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