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听墨楚姑娘的琴声，要来得舒服些。”

　　“那可不是。”

　　“这人啊，也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

　　“嘁，你那什么眼神。”

　　红粱上雕着栩栩如生的精美花草，曼丽的轻纱在风中舒展开来，台上的方墨楚抿唇一笑，素手轻捻，又是引得一片叫好声。

　　一曲弹罢，她款款起身，行之一礼，“小女子才艺浅疏，让各位见笑了。”

　　“嗤。”

　　突如其来的嗤笑声极其刺耳，在一片叫好声中格格不入。众人回头，却是见一丐帮弟子，腰别葫芦，一脸颇为不屑。方墨楚抬眼又瞥开，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这人真是没意思，又是这欲迎故纵的小伎俩，她方墨楚，看多了这一套，又何须计较。

　　说是花园，其实算是“草园”，翠绿的草比那稀稀落落的花多得多，望眼一片碧绿，乃是那文人墨客喜聚之地，也不过是他们故作风雅，嫌那红红黄黄的花太过俗气。

　　方墨楚遥远便听到亭子里传来的笑声，敛下眼紧了紧怀中的琴，再抬头时又是笑靥如花。

　　“卫兄这一路坎坷，辛苦了。”

　　“贤弟说笑了。”

　　“想必这一路不大好受吧?”

　　“瞧你把卫兄想成什么人，哪是我等娇生惯养能比得上的。”

　　方墨楚缓步上前，见到众人口中的“卫公子”倒是一怔，竟是昨日嗤笑的丐帮游侠。

　　卫巷南被调侃也不恼，只是浅笑无奈摇了摇头，众位公子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只得讪笑自己圆和几句。

　　方墨楚勾唇轻笑，盈盈一礼，“小女子方墨楚，献丑了。”言罢将琴置在膝间，抬眼默等点曲子。

　　却见那卫巷南踱步到她身前，眼里没了疏离笑意，倒是多了些她看不清的东西。他沉默良久，淡淡开口，“姑娘的琴声少了些东西。”

　　方墨楚面不改色，微欠身，“不知卫公子何出此言?”

　　“园中花固然好看，却也娇惯浅薄得很。”卫巷南瞥开眼，目光在园中鲜少的花朵间徘徊。

　　方墨楚一愣，“恕墨楚愚钝，莫非公子是嫌着墨楚娇惯浅薄?”

　　卫巷南似乎是被逗笑了，转过头认真盯进她眼，“在下说的，是姑娘的琴声。”

　　“恕墨楚愚钝。”

　　那些公子听到此处，已是不大耐烦，没好气的出声，“哦，卫兄见识广大得很，又何苦去难为别人。”

　　“自然，是不敢当。”卫巷南拖长语调，回头深深看一眼，又重新望进方墨楚眼底，“你很有灵性，我很喜欢你的琴声，只是，那秦川的飘雪，薄冰的潭面，炽热的岩浆，我心喜的温雅灵性，更希望你的琴声莫要可惜了。”

　　方墨楚特别想去摸摸他眼，细细去研究一下，他眼底到底有多少情绪，才这么引人沉沦。

　　待方墨楚回神过来，才发现卫巷南已经走远，她垂下眼睫，熟悉的拨起琴弦，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那秦川的飘雪，薄冰的潭面，炽热的岩浆，我心喜的温雅灵性，更希望你的琴声莫要可惜了。”

　　方墨楚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口，感受那急促的跳动，梦中那虚幻绵延的雪山和赤红滚烫的岩浆似乎又浮在眼前。

　　她受不了了。

　　她忽视不了内心的悸动，也骗不了自己。

　　在她真正托人赎了身，环抱着琴站在街口时，她蓦地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那次初见，他在台下的嗤笑，方墨楚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笑意与期待从何而来。

　　不过她总会明白的。

　　她去过东越看记忆中的花海，她去过襄州看过瑰丽的云海日出，她去过开封看人声鼎沸的闹市，亦去过荆湖看过大小湖泊和静坐钓鱼。

　　她经历过杭州大雨，住过燕云帐篷，感受过秦川飘雪，亦等候过火山岩浆。

　　等春夏秋冬的罅隙，等山川湖泊的晨暮，等花开花落，等岁月更迭。

　　方墨楚温声向小二寻间客房，正欲上楼，却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

　　“卫……公子。”

　　“方姑娘?”

　　方墨楚分明看到卫巷南眼中的惊喜，莞尔一笑。

　　“方姑娘，到真是变了许多。”

　　“还要感谢卫公子一番叮嘱。”

　　等春夏秋冬的罅隙，等山川湖泊的晨暮，等花开花落，等岁月更迭，江山多旖旎，比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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