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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刀短篇小说《归尘茶铺》

  仲秋将至,附阳镇也比平日多了些烟火人气,商贾、猎人云集在这燕云的边陲小镇交易。受窘困的生活再次胁迫要撑过寒冬,猎户以低价虎皮换取生存希望,商贾以高价狐皮转卖青瓦白墙。

  归尘是附阳镇一家无名茶铺的老板。一个精眉细眼、晕墨出尘的女子,半生柳眉肤若瓷。

  茶铺有些破落,四墙泛着岁月的土黄和风雨的萧条,木桌木椅常年累月磨得光滑。归尘就这么埋首坐在长条桌后,眸中盛满的永远是雾气氤氲飘浮的淡漠。没有人敢和这美貌的女子搭话,归尘也不搭理他们。只有每年慕名而来的人在归尘处叮嘱一声“沏壶深春茶”时,归尘才会掀起眼皮看一眼,唇角抿上半分笑意领人进后院。

  今年寒秋未至上旬月,茶铺就开门迎接稀稀拉拉的茶客,到仲秋已过两三月。归尘坐在长条桌后,仍是埋首,眼神游离,神识飘忽间却听闻店内茶客传出或大或小的惊呼声,夹杂着新来小二的怯恐声。归尘蹙眉抬头先示意吓傻的小二回后院,一面转头迎向惊呼的缘由。

  那应该能称作一大团细碎的腐肉,但仍能分辨得清应该是个六尺男儿。他的头骨已经暴露开来,露出破碎的白骨茬,除了黑青透红似剁碎了的腐肉随意填充着躯体,额骨至右眼处还摇摇欲坠悬挂着几缕青白的残破脸皮儿,两颗青白的眼珠快要溢出眼眶,到手肘位置已经模糊没有了肢体,大腿的根骨与腐肉和胸腹混为一体,遥看便似小腿断骨连接着干瘪的肠肚。

  归尘鲜少露出吃惊的表情,且并不觉着突兀,她仍是坐在长条桌后。而那团碎腐肉行进的目标明确——归尘。

  待他胳膊小腿并用好不容易挪进来的时候,归尘毫不怀疑他便是用这种方法千里迢迢寻来。心底第一次传来悸动,她不相信是因为他的这副模样,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身为店主不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牵动心境。 碎腐肉挪进来不远的距离,也不靠得过近,半抬着头,仰视归尘,骇人的骨骼内混合着杂物,两颗青白的眼珠以一种快要掉出来的姿态目不转睛盯着归尘,半晌才张闭着下颌骨。所幸不知为何他的喉舌未坏,几番尝试挣扎,好歹也吐出了话,声音喑哑欲断。

  “春……春……声……茶……”

  归尘微愣,随即了然他唤的便是‘春深茶’,大抵从开始她便有些预料。她推开椅子站起身,做了个手势,率先向后院方向走去。

  归尘等他挪进来了,暗地里打量再无闲杂人等,才打开后门,而后门却正是一处大阁院的偏门。随着吱吱呀呀开门声的还有小型阵法的启动,可碎腐肉似乎并未受此影响暂时昏迷或意识模糊。归尘神色不变,却是有些心惊的抬步引他进院。

  附阳镇才是个巨大的阵法,而不起眼的茶铺为阵眼。阵法玄而不深,不过是些许以物寻物的道格。来者多是有遗失不甘之物,若是能走过阵法梦魇,便能寻回,遗失之物越重,梦魇越深。而世人不甘遗失的大抵也会被梦魇所困,躯体甚至仍能按班就部的活着,而灵魂永远留在梦境。而还有一种百年难遇的情况——无欲无求,则灵魂能继承寄居在店长的壳子里,无老无病无灾,看世间万千。

  心无杂念,心诚则灵。

  归尘径直把他带到厢房,在进入梦魇前,她突然难得的问了一句:“来者姓甚名谁?”碎腐肉头也不抬,也无暇抬头。他的言语利落了些,但更清晰察觉出声线惯常的毫无波动。

  “神威弟子……卫振。”

  归尘默然,抬手示意阵法启动。在注视着卫振灵魂从碎骨中剥离融入后,压抑在喉口的话终于忍不住,她狼狈的看着一地碎骨唤了出来:“卫君……”

  卫君?卫振……你到底是谁……

  就在归尘狼狈又震惊之际,卫振的灵魂却丝丝缕缕在阵法中强撑不住而挣扎分散,他的灵魂力量太薄弱了。归尘忙沉住心神,启诀把自己灵魂也剥离出来,融入阵法充当引路者。卫振绝对是一个活尸,执念未消存有意识,依灵魂的脆弱稀薄程度,应是存了数百载,难怪进阵几乎未有反应。

  归尘魂体飘浮在上空,素手轻摇如编织,以上帝视角俯首辅助残缺的灵魂顺利轮入梦魇。其实大多数人不会有引路人,一是常人灵魂出现差错的几率微小,二是引路人能全程看见所承受最深处执念的梦魇,——归尘也不喜看人隐私。

  卫振脱离了躯体,倒是显现出本来模样,果真是个凛然的六尺男子,高鼻薄唇,五官棱角分明,斜长的眸子里沉如深潭,自透出一种威慑踏血的气魄。

  归尘把目光从卫振身上收回来,竟感觉脱了皮囊连心思都惆紊了几分。无事之极幻了面水镜,看着许久未识过的旧面目,比店长那清逸的皮囊多了些烟火气,眉宇间是岁月也磨弥不了的贵气。她叹了口气,前事消尘已忘得差不多,那次无欲无求,从梦魇中走出便接任了店长的身份,算着时似流水已过数十年。

  也不知道卫振如何变得这般落魄渗人,执念未散所求又是什么?

  她执手为其添了些魂力,目光落在梦魇上寻找开来。

  风啸马嘶,残破的战旗溅上鲜血仍倔强的直立,马蹄飞驰落脚处,有生息的、无生息的,一步踏开一朵血红的花。战鼓声由急促走向缓进,胜利的铁将兵马正绕着战场巡视。归尘一眼认出为首高大黑马上的大将军,赫然便是卫振,新鲜的血液残留在铠甲上,苛谨而冷淡的扫视着入眼所及任何一个角落,时不时把长枪猛的掷进尸体堆,微弱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程江一战,胜。

  班师回朝,全国上下齐欢,百姓万人空巷,齐齐聚到官道迎接凯旋的战将。天子坐在高堂之上,龙心大悦,做了好一番慷慨激昂的赞扬与天佑我朝的意气风发。帝王语笑晏然间问卫振要何赏赐,卫振竟直接跪在长生殿内,朗声只求下赐修因公主。帝王却蓦地收起了宽慈欣喜的笑容,神色晦暗不明。自古虽有皇室公主下嫁高臣,可他卫家如今战功显赫,又想奈何!

  修因公主……呵,曾瑾。

  满朝文武权衡忐忑,虽是早知晓修因公主与卫将军少时便情投意合,可这情在帝王家存在却总像蒙上一层薄纱,权力模糊了真情假意,让诸位大臣屏住呼吸埋低了头,无人敢出口,况且看似帝王态度并不太明朗。

  沉寂片刻,帝王抚额掩去神色,决定道:“此事容后再议。”

  卫振只得叩首归列。

  待下朝回府,遥远便望见一宫婢打扮的女子等在廊下。卫振快步上前,俊朗的脸挂上欣然恋慕的神色,紧绷的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女子闻声转头,眼间脉脉秋水,朱唇如丹,眉目间难掩贵气。随着卫振唤出“阿瑾”的同时,还有归尘难以扼住的惊呼,这个女人……生得和她一模一样!或者说,那竟是往事的她。

  归尘惊慌地喘着气,不可置信地用目光描摹两人相拥的画面,曾瑾温婉倚在卫振怀里,羞赧的唤了声“卫君”。归尘轰然感觉脑袋炸开,满心空旷茫然。她伸手颇有些掩饰又有些慌张的调动阵法,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阵法闪动,梦魇如上了发条般无声的跳动,卫振无法承受的发出吃痛声才使归尘茫然停了手。画面再次跳到朝堂。

  帝王坐在高位上,挂着莫测的微笑,将满朝文武尽收眼底,开口念道:“邻国来犯,朕思其国力强盛,欲以修因公主和亲,不知众爱卿意下如何?”

  卫振震惊抬头,喉口紧了紧,眼神惊疑不定,此景却不容他多加思考,出列应声道:“臣愿领兵降退。”

  帝王打量着这个替他护下半边江山的年轻将军,有欣慰有忌惮,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可如今边疆混乱,朕只有三十万能给卫将军。”

  敌国出兵七十万。三十万对七十万。

  卫振把头磕在地上,闭上双眼:“臣……愿领命。”

  不论满朝大臣的如何劝诫,不论卫家人如何阻止,不论……曾瑾如何落泪挽求。

  他把她深拥,吻上她的眉眼。阿瑾,等我,等我回来娶你为妻。她泪如雨下,只得呜咽的拼命点头。

  他怎么能把心爱的她拱手让给别人。

  这场战是卫振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战,惨烈至极。卫振废了左臂,领着寥寥千兵将中壑军击退,伤寒数月。此战成就了他一生最顶峰的盛名,却也直接勾起了帝王的杀戮之心。

  待卫振回京时已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建功立业、守卫疆土,帝王都不可能把阿瑾许配给自己。而阿瑾再次偷逃出宫,她一身布衣,鼻尖泛红,卸下了金钗步摇,也卸下了荣华富贵。

  她说,卫君,我们走吧。

  卫振松了缰绳,牵住她手,说,好。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还未逃出都城,派人严密监视的帝王便得到消息,封锁都城,瓮中捉鳖。

  帝王掐住曾瑾的下巴,冷笑着:“瑾儿啊,吃里扒外的东西……”曾瑾面不改色,倔强的望进生父眼里,忽而笑开:“父王,没有卫振,王朝将灭。”帝王瞳孔紧缩,松手便甩了一巴掌给曾瑾,怒极反笑:“……呵,你拿朕是做摆设的吗?他卫振是什么人,能左右我的王朝!”曾瑾被扇到一边,也未捂脸,鲜艳的一片红在脸上晕染开,那双眼透露的是轻蔑、嗤笑。她就似一个在台下看戏的过客,高高在上并冷眼旁观。她父王的性子她最了解了,一代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无时不被邻国觊觎,除了先帝指定重用的卫家将军,还有谁能为、谁甘心为他守疆土?这也是她为何想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而不想破坏卫家与皇室的缘由。

  曾瑾被带回皇家行宫幽禁,而卫振,对帝王的杀心也无力抗拒。

  御军送来一杯赐酒,卫振谢恩饮下,却没死成。但看拖挟着自己的影卫架势,应该是那帝王不愿自己死得如此容易,又不该落人口舌。

  夜月乱葬岗,他被掷在一堆尸骸与黄土中,一刀一剑毫不留情的刺进心肺,绞进血肉。不如凌迟来得缓慢,却比凌迟还来得穿肠贯肚。他在疼痛中昏迷,又在疼痛中清醒,连将手护在头前都有碎肉粒粒块块和着鲜血洒下。

  归尘的魂体已经缩在了墙角,她悲戚地捂着脸悲恸欲绝,沙哑急促的哀嚎,哭到痛处干呕得像把整个人掏空。

  卫振……

  她忆起来了。她躲在天香谷,等花开花落,等那个人再次拥她入怀,说,阿瑾,我回来了,我回来娶你为妻。她等啊,身形憔悴抑郁成疾,两年后便因病而亡。而王朝也在她去世三年后不复存在。她哀魂不散,梦魇问她,曾瑾,你的执念是什么?

  他还活着。她笑着说。

  他可以不来找她,可以不用娶她,但愿他还活着,过得很好。

  从梦魇那得知他灵魂未散,她便无欲无求,接任了店长的皮囊,被阵法洗净了前尘。似想起什么,她猛地顿住,剧烈的抽泣使她脖颈哽得快要窒息。她慌慌张张控制魂体附身归尘的躯壳,却一次次透穿而过。不,不,她无声的绝望嘶吼,怎么会这样……

  “阿瑾。”卫振经历完梦魇,从阵法中脱离出来,把她搂紧在怀中,一遍遍吻着这熟悉的眉眼。“阿瑾……阿瑾……”她颤抖的躲在卫振怀中,几近破碎:“卫君……”

  他的执念是找到她。他将成为新的‘归尘'。

  ……

  阿瑾,去转世。若我等到下一个‘归尘’,便来江湖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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